Page 80 - 《朔方评论》2022年第1期电子刊

市的边缘地带，他们依然无法获得认可和 如此而已。我一直把这种所谓“漂”的生
接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最终不得不离 活看作人生的一个阶段，就像我们成长的
开。《北京西郊故事集》中的九个故事无一 过程中都要出一次疹子一样，不必强加某
例外有着一个黯淡的结尾 ：宝来被人打残 种价值判断。离开是社会发展和人生的大

后送回老家，“我”也因此决心回家重新就 势所趋，强行逆流而动固然英勇，很可能
读（《屋顶上》）；咸明亮驾驶自己组装的 结局更加悲壮。能否留下来说到底不是经

“野马”出了车祸，折断了四根肋骨（《轮 济问题，不是活得活不下去的问题，而是
子是圆的》）；每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六耳 身份认同和心理认同的问题。当然其中必
猕猴被甩到耍猴人的后背上，银白的链子 然也有梦想与现实的博弈，甚至还涉及更
抠进了肉里几乎把血管和气管割断的冯年 多重大问题，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只求顺

终于在马上三十一岁时认命，辞职回老家 其自然、水到渠成，决不会踩在小说的肩
（《六耳猕猴》）；曾经满怀憧憬辞职来到北 膀上，为宏大而宏大。集子出来以后，我
京、和行健有一夜情的饭店女服务员终于 写过一个准创作谈，其实是又一个故事，

撑不下去，回了老家（《成人礼》）；三十七 可做编外的第十个小说来读。写我 2020 年
岁的天岫在中秋夜给家人打电话时被无家 疫情松动后的某天，下班回家路上，半路
可归的贵州人打死，打死他的贵州人最后 出了地铁，扫了辆共享单车在西郊的大街
被判了二十年（《看不见的城市》）；卖水果 小巷穿行，意外遇到了当年的朋友老班。

的张大川和李小红夫妻失去了傻瓜儿子小 我在北大念书时他是食堂的厨师，调的冷
川，回了老家（《狗叫了一天》）；米萝和行 菜凉拌猪心味道极佳，我常去他干活的那
健相好的女人回老家了，慧聪也准备把鸽 个食堂打饭。后来他辞了职，凭着当家本

子还给叔叔离开北京（《如果大雪封门》）； 领，一道拿手菜扒猪脸，成了各个饭店抢
老乔两口子、儿子鸭蛋、戴山川被强行驱 手的大厨。我们是邻居。后来我一次次搬
逐（《兄弟》）。唯一例外的倒是乞儿小花， 家，他也一次次搬家换工作，就失联了。
她在流浪歌手“摩洛哥王子”的帮助下回 我以为他早回了河南老家，竟然多年后在

到老家，却又被父亲带回京城行乞（《摩洛 西郊又撞上了。这些年他差不多把北京各
哥王子》）。为什么所有人物都有这么一个 个区都跑遍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老地方。

黯淡的结局？你觉得他们只能失败吗？ 遇上他的那天，他又在搬家，不过这一次
徐则臣 ：这是他们必然的结局。但我 是彻底搬回河南老家去。他抱着我的肩膀
不认为这个结局就黯淡，也不认为是失败。 说 ：“哥要回去了，哥在北京的日子到头
待下来不意味着成功，离开也不代表失败。 了。”他是我知道的当年西郊的兄弟姐妹中

只是在需要来的时候、想来的时候来了， 最后一个离开北京的。为此他很兴奋，拍
该回去的时候、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回去了。 着大肚皮说 ：“哈哈，竟然是老子耗到了最

78 文艺评论